國務院日前印發的《打贏藍天保衛戰三年行動計劃》中，“清潔取暖”再度成為關鍵詞。《行動計劃》要求，在保障能源供應的前提下，2020年采暖季前，京津冀及周邊地區、汾渭平原的平原地區需基本完成生活和冬季取暖散煤替代。

 

對此，住建部供熱質量監督檢驗中心主任、中國建筑科學院建筑環境與節能研究院院長徐偉指出，2017-2018年清潔取暖改造中成績與問題并存，一系列經驗教訓可供參考。地方執行中為何難題不斷？如何保障改造工作效率高、可持續？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因地制宜”的供暖方式？徐偉認為，提高改造效率的關鍵在于技術路線。

 

 

中國能源報：新一輪清潔取暖改造工作正在進行，相比此前，有哪些是需要調整優化的？

 

徐偉：嚴格來說，2017-2018年采暖季，是北方清潔取暖大規模改造的開端。實現一定發展的同時，也暴露出不少問題。這些問題，正是新一輪工作中需改進的地方。

 

一是地方認識仍待提高。清潔取暖工作推行1年有余，我們依然發現各地認識參差不齊。有的能做到客觀、系統把握，有地區卻還停留在“完成任務”層面，比如容易的項目先改、有難度的想辦法推給他人，“眉毛胡子一把抓”不講究路線等。執行者尚未理解透徹，做起來難免走樣。對此應做好清潔取暖的“軟支持”，而非強硬灌輸、強行攤派。

 

二是各相關部門需聯動。清潔取暖是一項系統工程，本就涉及發改、能源、環保、財政等部門，“單打獨斗”難成氣候，時間一長極易暴露問題。除按職能分工、部門聯動，改造也需明確一個實際執行口，做好統籌協調。

 

三是改造效率不可忽視。上述問題帶來的連鎖反應之一，就是不少地方緊盯改造進度卻忽視效率。通常，一套供暖系統的保質期為10-15年，清潔取暖改造也是如此。我認為，其設備也應維持10-15年壽命，重數量的同時切勿忽視質量。

 

中國能源報：您所說的“改造效率”應如何評判？

 

徐偉：清潔取暖應兼顧低排放、低能耗，為此有3個關鍵點——熱源的清潔化，即采用清潔的能源；輸配方式高效，減少熱能在路上的損失；熱用戶節能，建筑本體也要盡量減少能耗。因工程時間、改造成本有限，改造中往往很難兼顧，尤其配套管網、建筑節能常被忽視。真正有效率的清潔取暖改造，三點缺一不可。

 

中國能源報：要提升改造效率，究竟什么樣的方式真正適用？

 

徐偉：一個地區適用何種改造方式，還需根據自身特點而定。“因地制宜”是大的方針原則，但北方地區既有共性、也有個性問題，我們在實際調研中發現不少地區依然較混亂，并不清楚真正適合自己的方式。各地提出最多的問題是，面對諸多設備廠家自薦，個個都宣稱節能環保、運行費用低，且有測算依據，作為地方政府到底怎么選？實際，這仍歸結于技術路線。

 

首先應摸清底數、確定目標。比如，我們就發現一個嚴重問題，同一城市的數據統計差異巨大，不同部門拿出的結果完全不同。建筑總體面積多少、有多少未實現供暖、分散用戶又有多少，這些基本問題都未弄清，如何開展路線設計？

 

與此同時，可按先后次序將以下因素考慮在內。一是建筑密度，密度越大的地方，如城鎮城區可優先考慮集中供暖，農村更適用分散供暖。其次是經濟水平，尤其對于農村地區，有的老百姓收入確實非常低，靈活型熱源更為實際，可為百姓在取暖效果、費用上留出彈性空間。此外，還有氣候條件、資源條件及居民生活習慣等條件，也要統籌考慮。

 

中國能源報：您可否舉例說明？

 

徐偉：以較早推行改造的北京為例，其平原和山區的解決方案截然不同。后者經濟相對落后，外出打工人員較多，“空心村”現象突出，有的房子甚至一年只有春節時住人。因此，山區更需要靈活性強、操作簡便的方式，保證采暖設備日常的間歇性運行。

 

同時，由于北京山區的室外溫度低于平原地區，對采暖設備的要求也有區別。同樣使用空氣源熱泵，要獲得同等能效，需選用性能等級更高、更抗低溫的設備。

 

中國能源報：按照《北方地區冬季清潔取暖規劃（2017-2021）》，清潔取暖比例2021年將達70%。從現狀看，實現目標難嗎？

 

徐偉：目標可期，但有難度。我認為主要難在農村地區。

 

雖可通過合理的技術路線降低成本，但在廣大農村地區，因房屋節能改造工作未能跟上，供暖負荷偏高依然是不爭事實。據初步統計，現有農房采暖負荷在60-130瓦，要將能效提升30%左右，需對房屋展開外墻保溫、門窗更換、屋面保溫等改造。根據所選材料不同，戶均成本在1-4萬元不等，這是一筆不小投入。

 

針對投入，城市融資渠道多元，多種社會資本已積極進入，目前來看難度不大。但農村地區仍以財政補貼為主，農民自己的財力有限，也難以吸引更多資本進入。當補貼難以為繼時，能否找到可持續的解決辦法，是關系農村清潔取暖工作進度的核心問題之一，也是難點所在。

 

中國能源報：除資金投入，還有哪些值得關注的難點？

 

徐偉：資金難題現已可見，尚未顯現的潛在難點是風險防控，包括用電、用氣安全風險，用戶返煤風險、設備后期維護等。

 

尤其是設備方面，因目前尚處施工安裝期，暫未進入大規模使用階段，問題并未集中爆發。但我們應看到，清潔取暖工程帶動了一批設備廠家的發展，大量設備涌入市場，帶來利好的同時也存在魚目混珠、稂莠不齊等問題，不乏一些低質量、低性能的設備。此外在農村地區，過去長期以簡易自采暖為主，現改用節能高效的清潔取暖，全新設備將面臨維護、調試等售后要求，需從機制體制進行完善。如何才能保證順利運行？

 

對此，《打贏藍天保衛戰三年行動計劃》已有涉及，比如首次明確“燃氣壁掛爐能效不得低于2級水平”等。下一步，相關標準規范亟待完善，應通過設置合理準入門檻，既嚴格把好質量關，也遵守公平競爭的市場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