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苗連生:英利軍團的光伏殘夢
繼李河君之后,又一位“首富”級光伏大佬——苗連生遭遇了事業(yè)滑鐵盧,他治下的英利集團正在面臨“資產債務重組”的命運。
1月21日,英利集團新聞發(fā)言人王志新證實,該公司正在銀監(jiān)會主持下,邀請國家能源局新能源司、河北能源局、保定政府、國開行、中國進出口銀行、工商銀行、中國銀行、建設銀行等14家機構,共商資產債務重組事宜。
目前,英利集團的債務總額高達184億元(人民幣,如無特別說明,下同),資產總值則僅為110.89億元,貨幣資金僅剩16.05億元,其在美國上市股票持續(xù)低迷,難以融資自救。當下,除了接受由銀監(jiān)會主導的外部拯救外,英利集團已經無路可走。
▲圖注:英利總部
英利集團是河北保定的一家民營企業(yè)集團,主營業(yè)務為光伏發(fā)電,創(chuàng)始人是苗連生。
苗連生出身軍旅,13歲參軍,28歲退伍,兩次赴越南參戰(zhàn),復員后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做過多種生意,包括化妝品、弱堿性電解水、環(huán)保分類垃圾桶、脫水蔬菜、KTV等。
做化妝品生意期間,他從對面書店了解到了太陽能光伏技術,并漸漸著迷上了。1998年,他成立了保定英利新能源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英利新能源”),開始進軍光伏行業(yè)。
那時候,就連一線城市都沒幾個人知道“光伏”是什么,光伏教父施正榮也還沒回國創(chuàng)業(yè),苗連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開啟光伏事業(yè)的。
當時英利在化妝品生意上賺了不少錢,而且規(guī)模不算小,年營業(yè)額超過2億元。這為公司前期運轉提供了資金。1999年,英利新能源承接了國家第一個年產3兆瓦多晶硅太陽能電池及應用系統示范項目,填補了我國不能商業(yè)化生產多晶硅太陽能電池的空白。
有了這次突破,苗連生自信起來,開始想把新能源業(yè)務快速做大。
光伏行業(yè)屬于資本密集型產業(yè),苗連生做化妝品賺到的錢是不夠“燒”的,要想做大就必須去“傍大款”。
被苗連生看上的“大款”,是保定市最大國有上市公司之一的保定天威保變電氣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威保變”)。2002年,天威保變向英利新能源注資3650萬元人民幣,獲得了49%的股份。
2004年,包括英利新能源在內的中國光伏企業(yè)迎來了一個春天。這一年8月份,德國政府更新了《可再生能源法》,對光伏發(fā)電大力補貼,使其在能源供應中的比重大幅上調并定下了時間表。2005年,該運動進一步擴散到丹麥、意大利、英國、西班牙等國,歐盟對光伏電池產生井噴式需求。英利新能源作為光伏電池及組件供應商便順勢崛起,很快躋身國際光伏巨頭行列。
2007年6月8日,英利新能源在美國紐交所上市,春風得意的苗連生出席敲鐘儀式時拒絕打領帶,理由是“不習慣”。這一年,51歲的他,以137.6億元人民幣資產,登上了《福布斯中國富豪榜》,位列“河北首富”。
光伏業(yè)務井噴后,天威保變動了絕對控股英利新能源的心思。
在德國更新《可再生能源法》兩個月后,苗連生決定投資4億元啟動二期工程,以建成包含鑄錠、硅片、電池、組件在內的100兆瓦新產能。但英利當時沒有這個財力,只能通過天威保變擔保貸款。天威保變便趁機以156萬元的低價,增持了英利新能源2%的股份,擁有了51%的絕對控股權。
伴隨光伏業(yè)務高速成長,英利新能源的財務結構持續(xù)、快速改善,對天威保變的控制越來越難以忍受。2006年8月,英利在付出2500萬元的代價后,奪回了一年半前失去的2%股份,此后還持續(xù)增持股份至74.01%。與此同時,苗連生還努力推動英利新能源赴美國上市,以獲得廉價且自主的融資渠道。
英利新能源上市后,苗連生開始策劃介入上游原料市場,2008年3月投建了六九硅業(yè)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9億美元,項目總投資126億元人民幣。
英利新能源是光伏制造企業(yè),以多晶硅為電池原料,本來不涉足原料環(huán)節(jié)。但多晶硅的價格在光伏行業(yè)井噴式增長后,像坐了火箭一樣飛升起來:從每公斤22美元漲到33美元,再漲到50美元、100美元、300美元,到2008年前后黑市價格一度漲到500美元。
形勢逼迫著苗連生必須采取行動控制原料價格的上漲,而他之前的合作伙伴、交惡后的競爭對手——天威保變,在多晶硅大省四川頻頻出手,連續(xù)收購、入股、投建了多家多晶硅企業(yè),從而刺激了苗連生展開行動的步伐。
令苗連生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六九硅業(yè)成立僅幾個月后,美國次貸危機就爆發(fā)了,進而演變?yōu)橐粓鱿砣虻慕鹑谖C。大危機之下,多晶硅的價格斷崖式暴跌,下跌幅度堪稱恐怖。2008年,多晶硅的價格是每公斤300美元;到2011年上半年,跌至每公斤60~80美元;到2012年,更是跌至每公斤12美元,持續(xù)至今且有微跌。
屋漏偏逢連夜雨。為了治理大氣污染,保定市政府在2012年10月18日強制關停了六九硅業(yè)的多晶硅生產線。
攤上這樣的大事,苗連生的心拔涼拔涼的。不過他是一個軍人,不會輕易認輸,很快便展開了自救行動。
第一招是價格戰(zhàn)。2009年3月,英利新能源在投標當時國內最大的敦煌10兆瓦太陽能并網發(fā)電特許權示范項目中,報出了0.69元/千萬時的吐血價格,當時行業(yè)的成本價是2元/千瓦時。此舉旨在獲得更大的市場占有率,英利新能源的目標是“全球出貨量第一”,這一目標后來真的實現了。
第二招是贊助世界杯。英利在2010年和2014年分別贊助了南非世界杯和巴西世界杯,開創(chuàng)了行業(yè)先例。據報道,它僅在巴西世界杯上就花掉了7000萬美元,折合約4.3億元人民幣。
媒體一般認為此舉愚蠢,而事實可能并非如此。到2013年年底,英利的負債率攀升至92.2%,高居行業(yè)榜首,其三年累計虧損也超過了82億元。英利是一家上市公司,它要怎么向美國資本市場證明自己沒問題呢?最直接、最快捷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去一個全世界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任性地花錢。
▲圖注:英利巨資贊助2014巴西世界杯
不過,虛張聲勢只能起一時之效,不能扭轉英利所陷入的現實困局。2015年年初,英利還交出了“全球出貨量第一”的寶座,隨后又爆出“關停工廠”以及“財報問題”新聞,引發(fā)多米諾骨牌效應,醒過來的投資者,慌慌張張地跑到紐交所拋盤。
2015年5月19日,英利股價單日暴跌37%,盤中一度跌至接近50%,收報于0.94美元/股,5月29日略微回升至1.01美元/股。
股災后,英利集團于5月25日,組織召開題為“為了我們共同的家,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生存”的全體員工大會。會上,苗連生將一切重大責任歸咎于自己,承認犯了“戰(zhàn)略性失誤”,并懇請員工與他以決心突出重圍,重回行業(yè)之巔。為了顯示誠意,他當場宣布“已拿出個人的全部身家?guī)凸径呻y關,與企業(yè)共進退”;高官們也紛紛表示愿意降薪甚至“零薪”。
▲圖注:苗連生在英利股價暴跌后的員工大會上
此后幾個月,英利新能源為應付到期的短期債務,頻頻出售電站資產,到2015年8月已經出手了54兆瓦電站項目。
盡管英利已經破釜沉舟,但市場并沒有點贊的意思,其股價長期徘徊在1美元左右,有被迫退市的風險。為了避免退市,2015年12月28日,英利宣布采取“10并1”的并股方案。
然而這個方案還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最終還得請出如來佛祖——銀監(jiān)會來壓陣,以約制各方,免得局面失控。
接下來的大戲將如何演繹,苗連生和2.6萬名英利人未來的命運如何,春節(jié)后應該會有答案。
可對于苗連生而言,這個春節(jié)不好過啊!
【二】施正榮:催生一個產業(yè),然后出局了
換一個話風,梳理一下與苗連生風格迥異的施正榮的光伏幻夢。
施正榮是中國光伏行業(yè)的教父級人物,被視為催生了整個產業(yè)的人。在財富量級上,他也遠超苗連生,曾于2005年問鼎“中國首富”寶座。而他所締造的無錫尚德,不僅長期是無錫市的一張城市名片,而且是中國光伏行業(yè)的龍頭級企業(yè)。
▲圖注:施正榮
2000年,37歲的施正榮以“海歸”的身份回到國內,他想開發(fā)一個叫“光伏發(fā)電”的項目。他對于這個項目很有把握,留學澳大利亞時師從“世界太陽能之父”、2002年諾貝爾環(huán)境獎得主馬丁?格林教授,并且于1991年以多晶硅薄膜太陽電池技術獲得博士學位。不過他沒有啟動資金,他的個人儲蓄只有40萬美元,而啟動項目需要800萬美元。因此,他必須找到一個財大氣粗的合作者。
回國后,他就馬不停蹄地尋找這位貴人,目標主要鎖定為各地市政府。他先后拜訪了上海、山東、遼寧、浙江、江蘇等地的七八個城市,遇到管事人就講:“全世界太陽能技術第一流的專家就是我,給我800萬美元,我給你做一個世界第一大企業(yè)。”
連吃閉門羹,一再被視為“騙子”,這并沒有阻止施正榮尋找貴人的腳步,而上天也終于為他打開了通天之門。
2001年1月,在無錫市委的主導下,無錫小天鵝集團、山禾制藥、無錫高新技術風險投資有限公司等8家企業(yè),以攤派方式籌集到600萬美元,與施正榮合創(chuàng)無錫尚德太陽能有限公司。施正榮本人則以40萬美元現金和作價160萬美元的技術入股,獲得了25%的股份。
開始的三年,尚德雖然在技術上持續(xù)向好,但卻發(fā)展艱難。當時市場非常狹小,光伏電價又太昂貴,施正榮帶著團隊一直苦熬著。
2004年,隨著歐盟多國補貼光伏發(fā)電,光伏電池市場井噴。尚德因為布局早、技術領先、規(guī)模夠大成為接單俠,開始了不可思議的高成長。
▲圖注:德國開啟了光伏市場
2005年,施正榮謀求將尚德推向資本市場。此前,他在無錫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和協調下,讓國有股東們在獲得幾倍至十倍以上的投資回報后退出。12月14日,尚德終于登陸美國紐交所,股價當天即從15美元漲到21.2美元,最高時上沖至80美元。而施正榮本人也從一個技術專家華麗轉身為“中國首富”,身價超越前一年的財富英雄榮智健和黃光裕。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人們一看光伏行業(yè)這么賺錢,蜂擁而入,一座座光伏園也在中國許多城市建立起來。這導致了兩個嚴重后果:一是人們紛紛爭奪原料多晶硅;二是同行開始狠打價格戰(zhàn)。
爭奪多晶硅,很快就被擺上了施正榮的案頭。
施正榮判斷,十年之內,多晶硅的價格不會跌破100美元/公斤,于是與全球十大硅片供應商之一的MEMC,簽署了一份為期十年、單價為80~100美元/公斤、總價值60億美元的硅片供應合同。此后,他又簽署了大約10億美元的類似合同。
接下來的劇情就和英利差不多了,多晶硅價格暴跌,公司資產不斷被掏空。為了止損,尚德在2011年以2億美元的“分手費”,終止了這些倒霉合同。
▲圖注:多晶硅價格走勢圖
除了這一決策失誤外,施正榮還犯了另一個巨大失誤。2007年5月,他計劃投資3億美元興建薄膜電池基地,以擺脫單純依賴多晶硅項目的局面。然而當多晶硅的價格從每公斤500美元跌到50美元以下后,他又叫停了該項目,并另投資26.8億元,將其改建為晶硅電池生產基地。一前一后,尚德損失了近5000萬美元,折合約3.5億元人民幣。
到2011年,隨著歐盟對中國光伏企業(yè)展開“雙反”調查,尚德重虧的事實開始浮出水面,之后越發(fā)嚴重。2013年3月4日,尚德內部還上演了宮斗戲,施正榮被董事會罷免了董事長職務。3月13日,尚德又公告不日將關停美國亞利桑那州Goodyear組件工廠,而前不久它還關停了無錫尚德P2工廠。種種利空之下,3月14日到15日,尚德股價暴跌了38%,收盤價跌破1美元至0.67美元,市值僅剩1.5億美元。
面對危局,國開行和無錫市委要求施正榮以個人資產做擔保拯救尚德,而施正榮拒絕了。
2013年3月20日,無錫市政府緊急組成破產重組領導工作小組,接管尚德日常管理工作,以控制情況進一步惡化。
如今,尚德經過破產重組獲得了新生,施正榮卻成為了一個遙遠的傳說。
【三】李河君:看,那顆流星!
與苗連生和施正榮相比,李河君是光伏行業(yè)的一個晚輩,但他搞出的動靜一點都不比前兩者小,其崛起與隕落的速度甚至更快。
起先,靠經營水電站大發(fā)的李河君看不上光伏行業(yè),他在2006年擔任全國工商聯副主席時嘲笑光伏從業(yè)者,“你們成本這么貴,搞到什么年月是個頭啊。”
不過到了2009年,他就改變了對光伏行業(yè)的看法,而且開始進入這一領域。
▲圖注:李河君
與尚德、英利等晶硅發(fā)電項目不同,李河君所成立的漢能,從事的是薄膜發(fā)電項目。晶硅和薄膜是制造光伏電池的兩種原料,相對于晶硅而言,薄膜的技術門檻更高,應用尚不普及,從業(yè)者很少。但是,同行們又普遍將薄膜光伏視為下一代產品。尚德曾介入薄膜發(fā)電領域,但后來又因多晶硅價格暴跌而選擇了放棄,因為不劃算。
既然行業(yè)龍頭尚德都放棄了,那李河君又為什么還想擠進來呢?
原因大概有三點:
1、尚德因為多晶硅價格暴跌和光伏市場萎縮而深陷債務泥潭,沒有財力支持尚未進入大規(guī)模應用的薄膜發(fā)電項目。而李河君坐擁好幾個水電站,有源源不斷的現金來源,玩得起。
2、國際上的薄膜發(fā)電企業(yè)深陷困境,陸續(xù)破產,李河君認為入市抄底正當時。薄膜發(fā)電還沒有進入大規(guī)模應用,但對于最早階段的投入,別人已經買單了。他用地攤價去買高科技,只要對技術、團隊有足夠的壟斷,就算慢慢等待春天也不算虧。
3、晶硅發(fā)電項目盈利主要靠各國政府補貼,一旦補貼停止,各家企業(yè)就會陷入困境。而在李河君看來,這一局面是晶硅發(fā)電項目的商業(yè)模式導致的,即仍然采用傳統的集中發(fā)電然后輸電配送的模式,與火電、水電、核電唯一的不同就是發(fā)電體變了。薄膜發(fā)電則能徹底顛覆這一模式。既然太陽光無處不在,用電體也分布于各處,那為什么不讓每個用電體(飛機、輪船、汽車、建筑物等),靠“穿上”一層薄膜光伏成為自己的發(fā)電體呢?薄膜發(fā)電技術的最大特征就是分布式和民用化,可以徹底擺脫傳統發(fā)電用電模式,以及由此衍生的政府補貼盈利模式。一旦技術成熟,價格合適,前途將不可限量。
不差錢、不差想象力、也不差執(zhí)行力的李河君行動了,他決定引領一場能源革命,締造一家萬億級的偉大公司。
第一步行動是為薄膜光伏項目“正名”。當時,“晶硅”已經成了“光伏”的代名詞,而晶硅已經被做爛了,且很賠錢。要搞薄膜項目就得和晶硅項目劃清界線,李河君干脆拋棄“光伏”二字,直接稱自己是“薄膜發(fā)電”。
第二步行動是等待新底部,大舉買買買。2012年時光伏行業(yè)哀鴻遍野,薄膜光伏企業(yè)大量破產,李河君覺得血拼的時機到了。2012年到2014年,他先后買下了德國Solibro、美國MiaSolé、Global Solar Energy和Alta Devices等多家薄膜光伏公司,當時全世界在薄膜太陽能技術與生產方面領先的公司幾乎都改姓了“漢能”。
第三步行動是將漢能在港交所上市。雖然李河君有的是錢,光是名下金安橋水電站每天就能為他提供上千萬元現金,但若想啟動一項尚不能盈利的新能源事業(yè),那些錢是不夠用的。早在2009年,他就讓漢能借殼在港交所上市,2013年起開始發(fā)力,2014年7月將上市公司更名為“漢能薄膜發(fā)電”,正式以“薄膜發(fā)電”的概念吸引投資者。
▲圖注:《中國領先一把》新書發(fā)布會
第四步行動是廣泛宣傳,大造聲勢。2013年11月,李河君署名出版了一本名為《中國領先一把》的圖書,將薄膜發(fā)電定義到“國家搶占能源革命制高點”的高度。在他的描述中,煤炭替代木材成就了英國,石油替代煤炭成就了美國,太陽能替代石油將成就中國,而在太陽能中,薄膜發(fā)電將取得最終勝利。此外,他還跑到全國政協會議上直接呼吁:要把以薄膜為主導的移動能源,作為我國經濟新的增長極來培育。2014年8月1日,他又在央視《新聞聯播》前、后的黃金廣告時段,打出“漢能大了,霧霾就少了”的主題廣告。
▲圖注:薄膜光伏
第五步行動是打造一支令人瘋狂的妖股。2014年7月才橫空出世的“漢能薄膜發(fā)電”股票,在8月1日央視《新聞聯播》漢能廣告播出后,就像中了邪一樣瘋漲。隨著2015年2月3日,胡潤研究院將李河君以1600億元身家列為超越馬云和王健林的新“中國首富”,同期《福布斯》雜志將他評為“超越李彥宏和馬化騰的中國第三大富豪”之后,這種瘋漲達到了一個頂峰。2015年3月5日,漢能的股價飆升至最高9.07港元/股,公司市值一度超過3000億港元,比李嘉誠旗下長江實業(yè)的市值還要高!
趁此情形,李河君在接受采訪時多次高調宣稱:到2020年,公司實現銷售收入一萬億元,市值兩萬億元,盈利一千億元!
2014年4月,漢能斥資11億美元在非洲的加納投建薄膜電站項目。2015年4月,它又與武漢市黃陂區(qū)人民政府簽約,投建占地150畝的10兆瓦薄膜太陽能電池研發(fā)制造基地,并大造輿論。
然而,這種氣吞山河的架勢沒有維持多久。2015年5月20日,在英利于紐交所暴跌的第二天,漢能在港交所也被投資者瘋狂拋盤,其股價從每股7.35港元一路跌至3.88港元,公司市值蒸發(fā)了1435億港元,李河君個人身家蒸發(fā)了1167億港元。7月15日,漢能的股票更是被港交所勒令停牌,股價被懸在每股3.91港元至今。
具體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場暴跌,至今撲朔迷離。一般的說法是,李河君原本是控股股東,但他很缺錢,于是在股價上揚時將股票抵押給銀行貸款,抵押到一定程度后,他本人已經Hold不住盤子了。而這時,銀行也對漢能股價的繼續(xù)上漲和李河君的還貸能力產生了懷疑,為了止損,大債主們紛紛拋盤,引發(fā)了多米諾骨牌效應。
如今,除了漢能的股票投資者外,漢能幾乎被公眾遺忘了。
與苗連生一樣,李河君也展開了自救行動,包括引入戰(zhàn)略投資者、移動能源轉型、直銷改經銷、公司結構重組等。但到目前為止,漢能官方并沒有發(fā)布什么利好新聞,倒是有媒體曝出南非加納項目已經暫停,漢能還抵押了旗下三家水電站部分資產以融資,其中還包括李河君最引以為傲的金安橋水電站。
▲圖注:李河君的“現金奶牛”——金安橋水電站
當下對于李河君而言,資本市場、政府國企和金融機構似乎都指望不上了,留給他的活路似乎只剩下走民用化發(fā)展路線。
目前,漢能在自有店面和網上商城,面向個人消費者推出了四款移動能源產品,功率分別為7.7瓦、8瓦、48瓦和97瓦的柔性太陽能充電紙,售價分別為555元、468元、2399元和4799元。后兩款產品因為售價太高幾乎沒有銷量,而店內的其它展示產品,如充電外套、背包等,沒有公布定價,暫不對外銷售。
▲圖注:漢能直營店
很難想象,就憑這幾樣奢侈的環(huán)保小玩意,李河君能扭轉大敗局,締造出一家萬億級企業(yè),引領一場改寫國運的新能源革命。
不同的人,一樣的命
施正榮、苗連生、李河君,三個人在風格和為人上差異極大。
施正榮洋派,喜歡人家叫他“施博士”,走到哪里都是西裝筆挺。他崇尚溫和、開放、國際化的工作氛圍,能容忍下屬對他叫板。在生活作風上,他喜好享受和出風頭,會花20萬美元包一架公務機去參加達沃斯論壇,也會在企業(yè)社會責任上一年豪擲6000萬元人民幣,還為自己和家人雇了6名24小時保鏢。他“親生”了尚德,但卻不像一個“親媽”,對“孩子”的死活無動于衷,以致讓人懷疑他本來就是一個以技術為籌碼的套利者。
苗連生則與施正榮正好相反。他崇尚艱苦奮斗,迷信傳統土法,處處以身作則。進入英利的總部,映入眼簾的是“大進軍”、“大決戰(zhàn)”、“團結奮斗,翻越光伏雪山;勇敢堅強,沖出光伏草地”等標語式口號。每天早晨,除非出差,他都會在公司大門口與前來上班的員工說“早上好”,風雨無阻。他討厭洋派,平日里都穿工裝,到紐交所敲鐘也不打領帶。他在公司說一不二,但對基層員工非常關心,能叫出許多人的名字。他堅持不申請破產保護的原因之一,是不想讓隊伍散了,不想讓大伙失業(yè),為此,他可以押上全部身家。
李河君則與施、苗二人都不同,他既算不得洋派,也沒有一絲土氣,既與時俱進又保持本色。他不像施正榮那樣喜歡被媒體追逐,但也不刻意回避,他接受采訪基本上都是為了生意。與苗連生一樣,他勇于認錯,也愿意為拯救公司而押上身家。但他又不像苗連生那樣讓人看得通透,比如,他沒有令人信服地說清楚——媒體關于他在暴跌前持有漢能5.81%的空頭倉位,并曾執(zhí)行做空操作的報道。
然而綜合來看,施正榮、苗連生、李河君的風格和為人無關宏旨。施正榮和苗連生是企業(yè)家的兩種極端,但卻在特殊的時空環(huán)境下做出了同樣致命的決策錯誤。李河君雖然看上去沒有犯什么大錯,但他看空、做空自己的行為本身就證明——漢能的暴跌并不是一次非理性的偶發(fā)踩踏事件——漢能的股價是在市場沒有一絲井噴跡象的情況下飆漲的,與尚德和英利的情況完全不同。
三大“光伏首富”紛紛隕落,他們賭錯了天時,又激進地打光了手中的籌碼,一下子從贏家變成了先烈,還帶走了一大批陪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