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煤電集團”、“煤電合并”中的煤電均指以煤炭為燃料的電廠。“煤電之間”的煤電則指煤炭和燃煤電廠兩個行業。

 

一、思考煤電合并的四個坐標系

 

電力行業的發電企業之間兼并或重組，是一個產業結構橫向調整問題。如果要從經濟學的產業組織理論角度回答這個問題，并不難。但難就難在我們處于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的過程中，電力行業在討論這些問題時，有太多的坐標系，這是難以取得一致意見，并影響決策的根本原因。

 

1、誰來主導產業結構調整

 

首先，當產業結構發生調整時，我們首先要判斷是市場行為，還是非市場行為。如果是市場行為，要判斷需要不需要政府進行干預，避免出現壟斷而不利于競爭。而我們當下的煤電集團合并，顯然是一個政府主導的非市場行為。在我國社會主義公有制，國有經濟應該占主導地位的背景下，政府部門主導合并需要討論的是，產業結構調整應該屬于那個政府部門的職能，應該由誰主導。這是第一個坐標系。

 

2、產業整合的價值取向

 

第二個坐標系是，政府部門主導煤電集團合并決策的價值取向是什么？有觀點是，合并可以實現“做大做強做優”。合并必然實現“大”，但能否實現“強”和“優”，需要看檢驗和判斷標的準是什么。是看合并后的煤電企業更大的資產規模，更靠前的排名，還是帶來管理效率提升，成本降低，競爭能力的增強。是更大的利潤總額，還是更高的利潤率。是讓合并后的企業從市場上獲得更大的利益，還是全社會從合并效應的釋放中獲益。這些目標在有的情形下是可以兼得的，但在有的情形下是背離的。如果合并的目的是謀求更大的市場占有率后，通過市場力獲得更大的收益，規避競爭，那么這個合并形成的“強”是無益于全社會的，這樣的合并再“強”也不能成為“優”。

 

3、是否有利于競爭

 

我們的能源體制革命是還原能源的商品屬性，構建有效競爭的能源市場結構，形成市場決定能源價格的機制。第三個坐標系是，這次政府部門主導的煤電合并，是否有利于這個目標的實現。具體來說，就是合并是促進競爭，還是不利于競爭。

 

回顧一下廠網分開的這十多年來煤電集團的表現，只需要通過燃煤電廠的單位千瓦造價和發電煤耗兩個指標，我們可以肯定的說，競爭帶來了明顯的效率提高和成本降低，而這個效益通過標桿電價傳導給了全社會。影響一個燃煤電廠經濟效益的因素大體有這么幾個，投資的造價成本，運行的能效水平、燃煤成本、發電小時數，以及運維和管理水平。一個電廠建成后，管理正常的情況下，影響電廠效益的主要就是燃煤成本和發電利用小時數。在一個市場區域內，燃煤成本也是趨同的，那么決定電廠效益的根本因素是發電利用小時數。

 

由于發電計劃的存在，我國電力行業發電側并沒有建立競爭機制，各個發電企業的利益小時數也是趨同的。客觀的說，宏觀經濟的好壞，并不是燃煤電廠效益好壞的根本因素。宏觀經濟的新常態，只不過是把宏觀經濟景氣情況下，長期掩蓋的問題暴露出來而已。那么，在當前行業形勢下，煤電集團合并能夠改善當前火電行業不景氣的狀況嗎？顯然不能。

 

要真正改變火電行業的生存和效益問題，辦法就是一條，推進能源體制革命，放開發電計劃，實現發電側競爭，打破發電小時數的平均主義，讓效率高、成本低、管理優秀的燃煤電廠通過競爭多發電，優勝劣汰。而我們的煤電集團合并，既不能增加用電需求，也不會減少發電容量，看不到促進煤電行業形成競爭的效果。相反，我們擔心煤電合并后會弱化發電側競爭的預期。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合并后的煤電集團以盈利水平考核下屬各燃煤電廠，而不再考核或對標其發電小時數等指標，從而促使各電廠之間競爭。然而，我們把一個行業的體制革命，寄希望于企業自身的覺悟，而不是正確的產業政策激勵，這樣的政府治理思路是不是太奇幻。

 

4、要計劃還是要市場

 

煤電合并的話題討論到這里，顯然看不到其對行業競爭的促進，煤電合并不是適應市場機制的藥方，至少沒有什么明顯的好處。至于有什么壞處，市場最終會用時間回答。那么就需要問了，究竟是什么影響了我們，把煤電合并作為了解決問題的決策。這是第四個坐標系，我們究竟是選擇要計劃還是要市場。

 

二、計劃出來的煤電矛盾

 

那么，煤電之間的矛盾呢？

 

我想說，煤炭和發電之間沒有矛盾。不論煤炭價格如何的漲跌，同樣的煤炭只能發出同樣的電，并不會因為煤炭價格高低，就相應多發一點或者少發一點。

 

準確的說，煤電之間的矛盾是煤炭價格可以漲跌與煤炭發電價格不能相應漲跌之間的矛盾。也就是說，煤炭的價格可以反映市場供需的信號，而煤炭發電的價格沒有反映市場供需的信號。這是一個人為造成的矛盾，不是市場帶來的矛盾，是計劃出來的矛盾。

 

既然情況分析的這么清楚，那么怎么解決煤電之間的矛盾？對癥下藥，放開煤炭發電價格上面的那只手。

 

也許有人會說，放不得。你看煤炭價格這么高！現在煤炭價格這么高是怎么造成的？是市場的原因，還是計劃干預的原因？

 

如果是市場供需造成的，價格信號會引導煤炭供給的增加。比如恢復產能增加產量，恢復的產能不夠可以新增產能。如果說新增產能需要時間，那么可以改變市場的范圍增加進口。新的供需關系很快就會形成，煤炭價格自然會回到合理區間。如果你擔心這個過程需要時間，我想說這真多多慮了。回顧一下這一次煤炭漲價，市場響應來得多快！這從另一面反映出了我們的市場在不斷成熟。

 

如果這次煤炭價格高企是計劃干預的原因造成的，那辦法就更簡單了，和對待煤炭發電價格一樣，管住那只手。

 

三、結語

 

既然中央決定了能源體制革命的工作方針，還原能源的商品屬性，構建有效競爭的能源市場結構，形成市場決定能源價格的機制，那么就用這樣一句話結尾吧——企業和企業家，比政府更懂得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