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現碳達峰碳中和是一場廣泛而深刻的經濟社會變革，涉及領域多、影響范圍廣、任務繁重而艱巨。國務院原參事、國家能源局原局長、中國碳中和50人論壇成員徐錠明認為，在此進程中，可再生能源必將擔綱大任。這是應對日益嚴重的能源環境問題的必由之路，也是人類社會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長遠來看，可再生能源必將成為我國未來的主體能源。

■■“雙碳”是一場硬仗一次大考

問：如何理解碳達峰碳中和目標的深刻內涵？

徐錠明：2021年8月9日，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拉響“人類的紅色警鐘”——地球溫度攀升，全球溫度存在失控風險，未來幾十年世界將進一步面臨氣候危機。對此，“雙碳”目標不是別人讓我們做，而是我們自己必須要做。這是實現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推動經濟結構轉型升級、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迫切需要，也是面向未來戰略抉擇、科技產業綠色革命、經濟社會重大變革、生態文明的必由之路。

推進“雙碳”工作是一場硬仗、一次大考。其中，必須處理好四對關系，即發展和減排、整體和局部、長遠目標和短期目標、政府和市場；堅持五大原則，即全國統籌、節約優先、雙輪驅動、內外暢通和防范風險。同時，需做好加強統籌協調、推動能源革命、推進產業優化升級、加快綠色低碳科技革命、完善綠色低碳政策體系、積極參與全球氣候治理等六項工作。

問：“雙碳”目標如何影響著能源轉型？

徐錠明：縱觀社會發展歷史，人類文明的每一次重大進步都伴隨著能源更替。能源發展和轉換沿著高碳到低碳、低效到高效、不清潔到清潔、分散到集中再到集中與分散相結合、小型到大型再到大型與小型相結合、不可持續到可持續的軌跡，一步一步向前發展。更重要的是，人類同時經歷了一個從無意識到有意識、從不自覺到自覺、從被動到主動的發展過程。

化石能源在推動人類文明進步的同時，也帶來了資源消耗、環境污染、影響健康等嚴峻問題。《巴黎協定》從生效之日起便吹響了淘汰化石能源的號角，為可再生能源發展創造了契機。煤炭時代的結束并不是因為缺煤，而是為了實現可持續發展的綠色未來。在此進程中，一要全面推動能源革命，二要主動擺脫煤炭依賴，三要自覺跨越油氣時代，四要熱烈擁抱零碳未來，五要深度實現兩化融合。關鍵是在保障能源安全的基礎上，大力發展可再生能源——這是推動能源革命的內在要求、實現“雙碳”目標的必然選擇。

■■氫能產業發展機遇和挑戰并存

問：以“雙碳”目標為指引，我國可再生能源發展路徑何在？

徐錠明：事實上，2022年6月，國家發改委、國家能源局等九部門聯合印發的《“十四五”可再生能源發展規劃》已作出引導。該規劃明確了我國“十四五”可再生能源總量目標、可再生能源發電目標、可再生能源電力消納目標及可再生能源非電利用目標，按照2025年非化石能源消費占比20%左右任務要求，需大力推動可再生能源發電開發利用，積極擴大可再生能源非電利用規模。

值得注意的是，深入推進清潔能源轉型，實現人人享有的可持續能源目標，需要人人推進、人人努力，將化石能源轉變為低碳能源、可再生能源。長遠來看，可再生能源必將成為我國未來的主體能源。

問：氫能是清潔能源領域的一大熱門，您如何看待氫能產業發展？

徐錠明：氫的能量密度高，單位質量熱值約是煤炭的4倍、汽油的3.1倍、天然氣的2.6倍，可存儲且無碳。氫能應用場景極為豐富，在工業、建筑、交通運輸等高碳排放領域有著廣闊前景，深度脫碳屬性注定其不可或缺。但要想真正用好氫能，當前仍有五個問題有待深入思考——氫是什么、氫從哪里來、用什么樣的氫、怎么樣才能用好氫、如何打造氫能產業鏈。

在“雙碳”背景下，氫能產業迎來快速發展的機遇。我國可再生能源裝機位居全球第一，綠氫供給潛力巨大，綠電制綠氫已成為產業可持續健康發展的行業共識。但也不可否認，我國氫能產業發展仍面臨關鍵材料及零部件被壟斷、綠氫生產成本高、產地與市場需構建運輸網絡、新型產業未形成生態體系、市場相對單一等挑戰。在產業發展過程中，我認為需做好以下工作：正確認識氫能的質量、計量、綠色、安全、成本、應用、設備、培訓、法規以及氫能科普問題。此外，還要進一步思考氫能在能源革命、新型電力系統、新型交通系統、現代工業體系、現代農業體系以及現代民生體系等場景中的地位與作用。

■■數字技術正在重構能源生態

問：圍繞推進可再生能源產業發展，還有哪些值得關注的焦點？

徐錠明：“雙碳”戰略要求，加快構建以新能源為主體的新型電力系統。構建靠什么？我認為，一靠氫能，二靠儲能，三靠智能，其中聯網化、共享化是必然，信息化、數字化是趨勢。

能源發展的歷史告訴我們，人類在工業時代，先后打造了以化石能源為基礎的煤炭帝國、石油帝國。這一發展歷程揭示，文明的進程就是人類不斷擺脫高碳能源的進程，文明的功用就是讓人類活得更有尊嚴，文明與野蠻區別在于保護地球保護綠色，實現人類永續發展。

那么，未來能源是什么，在哪里？其中理應包括數字能源。當前，數字技術已經在重構能源生態，尤其在綠色低碳轉型過程中，數字經濟的支撐作用必不可少。推動能源行業數字化轉型，建設數字時代的數字能源強國，既是端牢能源飯碗的必由之路，也是建設能源強國的必然選擇，更是確保我國能源安全的重要保障。能源數字化的意義就在于，其將全面優化資源，整體提高效率，創新商業模式，重構能源市場，將助推實現生命期價值最大化，新時代的數字經濟，為新智慧經濟奠定基礎。

問：發展數字能源難點何在？

徐錠明：在數字經濟時代，我們要打造以可再生能源為基礎，以數字能源為主體的數字能源帝國。其包括風光帝國、氫能帝國、數字光電帝國等，可以統稱為綠能帝國。由此，推動可再生能源發展，走向一個健康友好的低碳綠色未來。

然而，文明社會不等于高樓大廈，也不是空中樓閣，根本在于人。先有現代化能源人，后有現代化能源體系。只有成為現代化能源人，才能完成歷史賦予我們的能源革命任務。也正因此，數字化轉型最大難點在于人。大數據時代，每一秒鐘都在標注“世界歷史”，我們需要用現代化的知識、概念、認知、思維等不斷謀求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