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工作以來最難忘的一天是清晰的記得是2013年1月2日周三，那天我在臺灣的墾丁，我在12月底剛得知自己搖上了北京的車牌，要知道我只用了18個月就搖上了(大家可以查查那個概率)，我也知道幾個月后我就有了人生第一輛車，那個時候我感覺幸運似乎在來臨，但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那個夜晚，因為那個周三，PVInsights，一個跟蹤太陽能行業價格的網站，在報告太陽能行業產品價格長達1年的下跌之后，第一次看到太陽能產品的價格出現了綠色的箭頭，也就是漲價了。作為一個看太陽能行業覺得自己要失業的人來說，我并不知道那具體代表什么，代表也許行業似乎已經在告別谷底，那天我整夜沒睡，第一次期待看到第二天開盤的場景，那是我職業生涯中最難忘的夜晚，沒有之一。第二天，所有的股票漲停了。

雖然我對于這個行業有著深深的愛，但是我在2011年開始研究這個行業，那個時候行業還很火熱，而之后就是長達一年半的慢慢長夜，雖然后來又經歷了2013年波瀾壯闊的反轉，但是接下來是長達5年的慢慢下跌，當然這五年不是沒有抵抗，其中也不乏反彈，但每次都是下一次下跌的開始。

我在去年行業再一次反彈時候曾經和一堆同行一起調研，當時聊到這個行業，一個同行說，太陽能是一個永遠可以逢高做空的行業，因為這個行業沒有希望。那個時候，我雖然一直在思考這個行業到底上漲驅動力在哪里，試圖去解釋，但是去年我也覺得那次反彈是站不住腳的，因為補貼的危機仍然還在。

但是，這一次，行業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反彈!

極度的悲觀來自于補貼驅動帶來的高不確定性

回到太陽能行業的歷史，我記得我2013年看這個行業，我試圖找到行業的同步指標，我發現這個行業和油價、和天氣等等都沒啥關系，真正關聯最大的卻是全球經濟，我覺得也可能是個巧合，但是實際上我覺得不無道理，對于這個行業來說，在相對于傳統化石能源的高成本下，在今年以前的漫長的時間內，都是依靠政府的支持才能成長的。

太陽能行業經歷了大概兩次大的上行周期，第一次大概是在2009-2011年，那個時候，是歐洲的兩個大國意大利和德國因為環保的壓力開始補貼太陽能，而2011年福島核電爆炸讓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行業天空才是極限，而當時最上游的原材料多晶硅上漲到了100美金，真正的洛陽紙貴，據說一個對沖基金派了一個分析師去歐洲碼頭數組件，以便了解真實的需求。

第二次是2013年，那次是因為中國市場為了中國企業過剩一倍的產能而開始大力的鼓勵太陽能，在一系列的政策之后，中國政府從一個小市場徹底爆發了，而這個爆發也徹底帶來了行業第二個牛市，那一年太陽能行業特別是美國上市企業，出現了Jinko和Daqo這兩個接近10倍股，讓人感慨上行周期的魔力。

但這兩次的大幅的景氣都是補貼驅動的，一次是歐洲的補貼，一次是中國的補貼，帶來了需求的景氣，而這也是后面一切不可確定性的根源。

我在2016-2017年時候曾經深深思考過這個行業的未來，那個時候曾經的10倍股美國的晶科能源(不討論A股，因為估值無效)已經跌回到了幾乎和2012年差不多的位置，PB不到0.5倍，PE更是只有2-3倍，那個時候我在想這個行業是不是可以看看，幸虧我沒有看，因為之后是更低的0.4倍、0.3倍。

為什么如此，其實因為補貼不可持續。為什么PB和PE可以這么低呢，其實說明那年企業的盈利是不錯的，但投資人極度不看好盈利的持續性。的確2016-2017年并不是太陽能行業災難的一年，相反因為中國國內政策仍然鼓勵，2016年太陽能國內裝機是35GW，增長了超過100%，2017年達到了50GW，增長了接近50%，在這樣好的需求帶動下，企業盈利自然是增長的，但是市場是很聰明的，在這么高裝機的情況下意味著補貼的金額也是驚人而且不可持續的，而2018年上半年裝機繼續增長，據說整個新能源補貼資金的缺口超過1000億，國家已經沒有能力再補貼了。

所以雖然仍然有很好的盈利，雖然仍然有景氣的行業，但是去補貼已經不可避免，于是我們看到了有2018年531政策(發布在5月31日)，國家幾乎可以說徹底砍掉了太陽能行業的補貼，因此需求在一瞬間歸于0，也造成了產品價格的大幅度下跌和所有企業2018年下半年的盈利和股價的大幅下跌。

看到這，如果你在2016-2017年細細思考，雖然市場極度悲觀，但是非常聰明，因為市場看到了這個行業不可持續的補貼，以及因為不可持續造成的高盈利的不可持續，而因此，這也是為什么我說行業不同的原因。

這次不再是補貼驅動，這是最大的不同

我記得我入行時候就在講平價上網的故事，所謂平價上網就是新能源發電不再需求補貼就可以和傳統能源競爭，這在2011年看還是遙遠的故事，因為那個時候光伏發電的成本還是火電的至少兩倍以上，就算價格下跌，我也不確定要多少年才能看到平價上網的一天，但是因為去年中國的531政策，整個行業的價格下跌了30%之后，這一天提前到來了

當一個行業不再需要補貼的時候，也就是2016-2017年那樣的懸在頭上的達摩之劍沒有了，整個行業的真實需求不再受到人為干擾，大家知道人為的干擾會帶來極大的波動，而現在如果完全處于大家成本的考量和自發需求，這個增長要穩定的多，很多年前，人們覺得平價上網就是需求爆發，其實不是，平價上網的意義在于需求增長更加線性和可預測，而這也讓行業變成類似家電、汽車這樣的成熟行業，而因為太陽能在整個能源占比仍然非常低，才不到2%，其未來的空間仍然非常大。

價格一直下跌是否意味著行業沒有機會

很多人會說這個行業最重要的動力是下游價格的下降從而讓其可以和傳統化石能源競爭，那么問題很簡單，價格必須要持續的下降，那么一個持續下降的行業是否就沒有機會呢?

其實我覺得這個問題很簡單，我們可以看看2013年，晶科能源主要是做太陽能組件的，實際上在2013年組件價格上漲大概也就是不到10%，但是股價仍然上漲了10倍，其實最簡單的邏輯就是企業的盈利不光是看價格還要看成本，當價格下降超過成本下降的時候利潤率就會惡化，反之則會改善，因此對于太陽能行業來說每年仍然有成本下降的空間，這也是驅動行業向傳統能源靠攏的關鍵，而與此同時，價格下降取決于供需，如果需求強勁，或者現在的價格已經能夠讓下游的光伏電站安裝商取得不錯的盈利，那么價格就可能不會下降多少，甚至會有上升，那么企業的盈利實際是改善的，這就是2013年行業的邏輯。

光伏組件價格在2013年只是小幅度上漲,但晶科能源在2013年漲了10倍。

當然對于任何周期性行業來說，都不能脫離產能和供給，但是在經歷了2012年行業的大幅下跌，全行業的虧損之后，這個行業的產能擴張要比以前謹慎很多，雖然我這幾周也在聽到已經有人躍躍欲試，但是產能要出現2011-2012年那樣產能過剩一倍多，沒有企業能夠賺錢的悲劇已經越來越難了。

總之，不去談論具體股票，但是現在海外美國上市的太陽能股票仍然交易在凈資產以下，雖然行業還是一個逃不開波動的周期性行業，但是在現在我們可以斷定的是不會再有下一個531式的行業性的斷崖式下跌，而行業的未來也將穩定很多，我覺得對于一些公司來說他們值得至少和資產價值相匹配的價格，雖然行業的上行仍然充滿了曲折，但是對于一個滲透率不到5%，行業剛剛看到復蘇苗頭并且需求不再依靠補貼的時候，現在就已經到頂了嗎?我覺得不需要這么悲觀，也許這和2013年一樣，只是另一個10倍的開始吧。